清末衛生行政的起步:梁啟超醫療事件與中醫境遇
來源:中華中醫網發布時間:2013-05-07
唐天如曾任吳佩孚秘書長,精通醫學,后去香港行醫。梁啟超與其相交甚深,據說他在做手術前本來也想請唐天如治療,因唐無暇前來,所以才進協和。手術后并沒有“越發健實”,不久尿血癥狀就復發。當時因正在北戴河養病,不能去協和醫院,且有前車之鑒,于是再電唐天如前來。唐天如到后,診斷為“膽失其分泌之能”,處方十味:阿膠、澤瀉、當歸、白茅根、小茴香、肉桂、苦楝子、焦黃連、浮小麥、黑蒲黃。結果數劑見效,效果非常好。8月22日,梁啟超欣喜地寫信給子女說:
“一大群大大小小孩子們!好叫你們歡喜,我的病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好得清清楚楚了!……據天如說:病源在膽,因驚惶而起,膽生變動,而郁結于膀胱。其言雖涉虛杳,但亦有幾分近似。……他的藥真是其應如響。一年半之積病,十日而肅清之,西醫群束手謂不可治,而一舉收此奇效,可謂能矣!我現仍小心靜養,不太勞,你們十二分放心吧。”
1927年4月,梁啟超做手術一周年之后,回到協和住院檢查,結果表明:腎的功能已完全恢復,其他各部分安好。尿血雖未完全斷根,只要靜養,已無大礙。
對西醫寬容,對中醫苛責
圍繞梁啟超割腎手術前后的爭議,折射出特定的時代思潮。在當時,新文化運動的科學與玄學論戰正酣,中西醫之爭也硝煙彌漫。梁啟超、魯迅等人都是革新派,魯迅說過“中醫是有意無意的騙子”這樣的話,還曾說:“中醫,雖然有人說是玄妙無窮,內科尤為獨步,我可總是不相信。”梁啟超則寫過著名的《陰陽五行說之來歷》,文中說:“陰陽五行說為二千年來迷信之大本營,直至今日,在社會上猶有莫大勢力,今當辭而辟之。……吾輩死生關系之醫藥,皆此種觀念之產物。”對中醫理論中的五行學說給予否定。以他們一貫不遺余力提倡新學的立場,支持西學并不意外。
遭受了錯誤的手術,身體受到很大戕害的梁啟超,不肯追究協和的責任,甚至還公開為對方開脫,人們還可以理解為梁啟超對“科學”的寬容。但是,對于自己多次經中醫治療好轉的事情,他卻絕口不向社會公開,甚至在聲明中還批評中醫治病為“瞎猜”;接受唐天如的治療,卻又說他“言涉虛杳”。這就讓人難以理解:何以對西醫與中醫的態度反差這么大?梁啟勛說,梁啟超“辛苦數十日,犧牲身體上之一機件,所得之結果,乃僅與中醫之論相同耶。中醫之理想,雖不足以服病人,然西醫之武斷,亦豈可以服中醫?總而言之,同是幼稚而已”。這就是有人說的,西醫治不好病,也是“科學”的;中醫能治好病,也不“科學”。
類似的例子,在這一時期并不少見。另一新文化運動主將胡適曾患水腫,西醫屢治不效,后來由中醫陸仲安治愈。當時報刊報道胡適患的是糖尿病和腎炎,但后來胡適一直否認他的病曾被確診,用意是不承認中醫能治好這兩種病。他們刻意諱言與中醫的接觸,也許對于他們來說,個人的疾痛獲愈不過是私人“小”事,承認中醫能治好科學診斷的病卻是原則“大”事,只有如此苛刻,才能表明自己的“科學”精神。由此不難看出,新文化運動樹立的“科學”霸權何其強勢!